2016年5月1日，下午，我参观完了常熟博物馆走出来，附近就常熟虞山吴地先贤遗址。常熟是吴文化重要发祥地，先贤遗址位于虞山东麓，占地面积11万多平方米。包括吴文化的奠基者、商末“让国南来”的先贤仲雍，被周武王正式封为吴国之君的第五代吴王周章，春秋“孔门十哲”之一的南方夫子言偃等墓地，及清权祠、崇祀堂等丰富历史文化遗迹。漫步广场，巨石嵯峨，古柏林立；踏访遗址，缅怀古人，追思先贤；顿悟江南文化之渊源，感佩吴越人文之精神。

      常熟简称虞，因“土壤膏沃，岁无水旱之灾”得名“常熟”，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是吴文化的发祥地之一。仲雍是吴地及常熟的始祖，其有兄弟三人，兄太伯、弟季历，仲雍排行第二，后因其父周太王公亶父欲传位于季历，并立季历之子姬昌为继承人，仲雍与太伯即主动避让，从陕西渭水之滨迁居到江南的无锡、常熟一带断发文身，耕田自足，太伯即位吴国君主，逝世后因无子而由仲雍继位成为吴国第二代君主，公元前1070年，仲雍身故即葬于常熟虞山东麓，而虞山之名的出处，即来自仲雍亦名虞仲。

 

      我经过石刻墙，来到了清权祠，清权祠是为纪念三千多年前开创勾吴古国和吴文化的先贤仲雍而建的，始建于明代成化十七年（1481年）。大门上方悬挂匾额“清权祠”三字为曾国藩手迹，孔子曾在《论语》中称赞仲雍“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祠名即取其中“清”、“权”两字。“隐居放言”意为隐居独善，放弃言谈，不论世事；“身中清”意为淡泊名利，持身高洁；“废中权”意为隐居自废，符合权宜之道。“清权”二字是赞扬仲雍让国的高风亮节。祠堂内设仲雍塑像、《吴国疆域变迁图》、勾吴古国至春秋后期《世系表》、左右碑廊刻有历代名人歌颂仲雍诗句等，其中有朱熹记的碑刻，“熹惟三代之前帝王之兴，率在中土，若句吴之墟，则在要荒之外，自太伯采药荆蛮，得其民，端委临之，而虞仲之后，相传累世，乃能自通于上国。”

 

      进入到了清权祠的大门，走进院中大堂，这里是拜谒仲雍的祠堂，正中高高安放着仲雍的坐姿铜像，上面悬挂着“让德高风”匾额，采用的是明弘治年间常熟知县计宗道的手迹；像前有供案，两旁的立柱上的楹联写着“道中清权垂百世，行侔夷惠表千秋”，内容来自仲雍墓道“南国友恭”石坊；像两边壁上的一篇《吴国世系表》，记录了从商末泰伯建立勾吴古国直到春秋后期吴王夫差亡国，吴国22代、25位国君的传承；另一篇则是《吴国疆域变迁图》，描绘了从偏处东南一个角落的小小勾吴发展到了春秋五霸之一的疆域变迁；其余则是对吴国历代国君的介绍。堂外两侧回廊内的碑文和对联，则是历代文人名士对仲雍的赞誉评语。

 

      从清权祠出来，祠北侧的仲雍墓道沿山势曲折而上，沿途有三座三间四柱的冲天石坊，都是清代建的。第一座石坊是由仲雍裔孙周土烈、祖烈等表请建于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的“敕建先贤仲雍墓门坊”。

 

      第二座牌坊是“南国友恭”坊，位于离第一座牌坊近百米远的山麓墓道上，系仲雍裔孙周榮等建于乾隆三十一年（ 1766年)。中国古代将“兄友弟恭”列为了重要的传统道德伦理之一，仲雍兄弟们之间可以说的上是当之无愧。牌坊明间背面匾额上题书“让国同心” 4个楷体大字，由江苏督粮 道胡文伯题书。明间正面匾额上题书“南国友恭” 4个楷体大字，两根中柱上镌刻楹联，上联为“道中清权垂百世”，下联为“行侔夷惠表千秋”，由江苏学政曹秀先题书。上联的意思是说仲雍清廉淡泊，不贪权位，道德高尚，因此名垂百世。下联的意思是说仲雍的高风亮节足以与古代逸士贤人夷逸、柳下惠相提并论，既能放弃高位，又能降志辱身，忍辱负重，甘受委屈，因而千秋万代受到人们的称颂。

 

      再向上走就是第三道牌坊，隆十为清乾年（公元1745年），常熟知县张耀璧所建，额刻“先贤虞仲墓”，坊柱上刻江苏参议程光炬所题楹联“一时逊国难为弟，千载名山还属虞”，背额刻“至德齐光”。为什么仲雍又称虞仲呢？原来仲雍是泰伯之弟，陕西周太王次子，周太王姓“姬”，因此“虞”不可能是仲雍的姓。但据史料记载，仲雍的曾孙有一个叫虞仲。《史记·吴太伯世家》记载，句吴国之世次为：泰伯嗣位于仲雍，仲雍生季简，季简生叔达，叔达生周章，周章的弟弟被周武王封国于夏墟——虞（今山西运城附近），故名“虞仲”。仲雍的曾孙叫虞仲，仲雍本人为什么也称虞仲呢？南宋著名诗人范成大曾在他写的《吴郡志》中作过解释。他认为：仲雍是周章弟虞仲的始祖，而虞仲被周武王封国于虞，后人把虞仲的封国“虞”的名称冠于他的始祖仲雍之前，所以仲雍又称虞仲。

 

      仲雍墓是常熟有史可考的最早古墓，距今已经有三千多年的历史了。仲雍继承了兄长泰伯国君的位置之后，三次传给了曾孙周章，那时正赶上周武王灭商建周，为了表彰泰伯和仲雍让国的品德，寻访并分封他们的后人，周章被周武王正式封为诸侯以继承泰伯，周章的弟弟虞仲被分封建立了虞国以继承仲雍的祭祀。先前一直看到的都是“仲雍”的称谓，眼前的这座石坊却换了一个称呼“虞仲”。古人以国为氏，吴姓有多个来源，仲雍和泰伯被尊为这一支的始祖，有别名“吴仲”，但是同时仲雍也被尊为虞姓始祖，又称“虞仲”。由此带来了一个问题——仲雍与始封虞国的曾孙出现了重名。宋代范成大的理解是他们的名字前都被后人冠以国号“虞”，因此历史上出现了两个“虞仲”。乌目山自从埋葬了虞仲（仲雍）之后，就改名“虞山”，本名反倒不显了。仲雍墓冢的核心是石砌围护的封土堆，外面设了罗城、拜台，只是没有围墙环绕，静静地坐落在落叶林中，遍地的枯叶给古墓增添了几分萧索。仲雍墓碑砌在墓冢封土堆后面的罗城石墙上，应该是不同时代的，有两块字迹较清晰，另外两块年代久远，需要仔细辨认才能看出上面的字，其中一块是明代旧物，刻着“商逸民虞仲周公墓”。这里显然是按照仲雍出身的周国（部落）尊称为“周公”，也是古代以国为氏的表现，其实周国王族源自黄帝，是“姬”姓。另外两块墓碑上书“先贤虞仲周公墓”和“先贤虞仲周公之墓”。

 

      仲雍墓的北面，有第五代吴王周章的墓冢，不过墓前的石坊明显是现代制作的。坊的旁边有一小块说明牌，写道：“周章，仲雍曾孙，据于吴，武王灭商后封吴君。是墓于唐陆广微《吴地记》中有载，清乾隆二十九年裔孙立碑，重修陵墓。”严格地说，周章虽然是被中央正式册封的诸侯国国君，但不能被称作“吴王”。按照周代礼制，只有周的最高统治者才能称“王”，也叫“周天子”，是天下共主。而周章作为诸侯国国君，爵位是“子爵”，正式称号应该是“吴子”，也可以泛称“吴君”。周章墓的墓碑上刻有“古吴王周章陵墓”字样。周章是仲雍的曾孙，吴国的第一代国君，《春秋》、《左传》称他为吴子。仲雍的侄姬发（周武王）建立周王朝后，派人来到江南寻访泰伯、仲雍的后裔，得知周章已成为吴国的国君，就加封他为“子”爵。周章墓现有墓堆、罗城、拜台、墓门、墓道。

 

      在公路的旁边，有一个“北学孔门”雕塑群，雕塑展现了春秋时期孔子三千弟子“贤人七十二”中唯一的南方人、出生于常熟的言子“北学孔门”，并在南方广传孔子思想的情景。

 

      “北学孔门”雕塑群的北侧即为“言子墓道”石牌坊，渐次上行可到达言子墓。言偃（公元前506年~公元前443年），字子游，又称叔氏，常熟人。春秋时孔子三千弟子中唯一的南方人，名列孔门十哲，后人尊为“南方夫子”，擅长文学（历史文献）。26岁出仕鲁国武城宰，提倡以礼乐为教。早年在中原培育儒学人才，晚年返回江南，道启东南，文开吴会，从游者众。公元前443年，64岁的言子身故之后即葬于家乡常熟的虞山东麓，后人奉祀累世不绝。其墓西汉时世孙言成大曾修葺，宋端平三年（公元1236年）县令王爚怡明令保护，明清两代屡有修建。筑亭立坊，成今规模。

 

      走过“言子墓道”第一个石坊，要跨过一座石桥，此名“文学桥”，清乾隆年间始建。桥在南方夫子言偃墓道入口处，因言氏在孔子三千弟子中，以擅长文学著称，故名。桥下影娥池，原为影娥川，相传仙娥在川中泛舟，故名。常熟古城内琴川七弦溪流皆源于此，后川渐淤塞，成现月形池。明代太子少师长洲高僧广孝曾来此地，感慨赋诗《瞻子游遗像诗》：“文学传家数百年，长松深处古祠前；青瓜延蔓宗枝茂，丹桂流芳孙子贤。礼乐四方遵教化，弦歌百里熹相传；我来暂愒虞山下，瞻仰光风凛凛嘫。”

 

      言子墓道的第二座石坊是乾隆首次南巡（乾隆十六年，1751年）时，言氏裔孙迎驾苏州，得御书“道启东南”四字，所建的石坊。石坊为花岗石冲天式，高4.71米，通宽10.05米。石坊中间正面镌刻“道启东南”四字.背面镌刻“灵萃勾吴”四字。“道启东南”是赞誉言偃对启蒙了东南文化所起到传道者的巨大贡献。

 

      踏着台阶继续向上攀登，前面就是第三座石牌坊，也是言子墓道最早建立的石坊，坊额是“南方夫子”。石坊前有两只石狮子守护着，石狮子的形态憨态可掬。这座石坊是雍正年间由江苏布政使鄂尔泰所建，意在赞颂言子是孔子在南方的传人。

 

      在“道启东南”石坊的旁边山坡上有座三间祭殿，名“崇祀堂”，殿正中墙上画有一幅线刻言子像，两边立柱的楹联是“千秋风气开吴会，六艺渊源祖杏坛”，此建筑为近代新建的建筑。

 

      再向上，墓道边有一座古老石亭，重檐歇山顶，很有历史年代感。据说是在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建造的，亭正中悬挂着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第五次南巡时御书的“文开吴会”匾额，也是赞扬言偃的传道使得中原文化对江南（吴地）打开了大门，说的是他对江南文化的贡献。 两侧还分建单檐御碑亭，亭内放有乾隆年间的御制祭文的石碑，如今只剩残碑，上面的祭文字迹依稀可见。内容如下：“维乾隆十六年，岁次辛未己巳朔，越二十一日己丑，皇帝遣经筵讲官刑部左侍郎钱陈群，致祭于先贤言子之神，曰：惟先贤言子，灵萃勾吴，道承东鲁，赞成麟笔，首圣门文学之科，小试牛刀，布下邑弦歌之化，周旋裼袭，群推习礼之宗，品藻端方，允副得人之望，殿庭俎豆，班十哲以同尊，祠庙枌榆 ，阅千秋而在望，朕省方时迈，览古兴怀，问俗武城，信学道之遗风，足尚敷文南国，溯人才之教泽，所渐用遣专官，虔申告奠，苾芬在列，尚冀格歆。”

 

      过了第三道石坊，后面就是一道黄色的围墙，围墙内就是言子墓，墓冢封土直径约3.5米,高1.6米,外设罗城、拜台及围墙，坟圈内有明清墓碑各一，分别刻有“先贤子游言公墓”、“先贤言子墓”。墓周围尚有“龙头石”。

 

      继续向山上走，到达辛峰亭，此亭初建于宋嘉泰间，名望湖，嘉定初更名极目，明嘉靖时称达观，万历间再重建，因地处城之西，按天干取名“辛峰亭”。后屡有修葺。现存亭形为重檐六面楼阁式，黄墙黛瓦。辛峰地处东岭，若夕阳西下，余晖映于尚湖之上，蔚成奇观，成为虞山十八景之冠“辛峰夕照”。

 

      我继续向山上慢慢行走，终于来到了虞山城墙景区的虞山门。虞山以城墙为界，城墙以上为虞山国家森林公园，城墙以下为虞山公园。而虞山城墙实际只是常熟城墙中沿着虞山的一段，圈进了虞山的东麓，西南-东北走向，长约1400米，城墙高7.68米，宽5.44米，宛若一条小龙盘旋在虞山坡上，非常壮观，所以被人称为“江南小长城”。城楼虞山门在中间，往西南城墙延伸至西城楼阁、阜成门，往东北至镇海台。

 

      城垣遗址，始于西晋太康四年。虞山城墙始建于唐代武德年间，距今有1380多年历史，原为土城，1341年至1368年元末张士诚占据常熟后将土城改为砖城，以加固城防并将虞山东南端围于城内。明嘉靖三十二年（1553）为御倭寇又整修扩建，清末后逐渐坍损。城墙在历史上几经重修，据说虞山城墙旧有老城墙段仅存200米左右，现在看到的是现代在明城墙基础上修复的，并设虞山门城楼，重檐式城楼，古朴轩昂，威武俊明。行走在城墙上，可以眺望整个常熟城景色。

 

      虞山作为常熟的一座横卧于城西北的山，面朝尚湖，东南麓伸入常熟古城，所谓十里青山半入城，虞山内空气清新，环境优美，古迹众多，文脉史迹极为丰富。虞山东岭，有商周逊国的仲雍墓及南方夫子言子墓；西岭，有商相巫咸墓、春秋石室、龙门摩崖石刻；齐梁古刹兴福禅寺，坐落于北麓深山幽谷中，寺中堪称三绝的唐诗、宋书、清刻的常建《题破山寺后禅院》石碑，千古传颂。虞山还有元代大画家黄公望、民族英雄瞿式耜、清朝两代帝师翁同和、两弹元勋王淦昌等人的墓园和文物，是常熟胜迹的一大特色，标志着常熟历史文化积淀的深厚与辉煌。我慢慢走在虞山的山道上，脚步清浅，跨过悠长岁月，那些古老的时光，在这里变得可以探寻与回首，走进吴地先贤遗址，就好像是走进了历史的长廊，在这里可以聆听到历史涟漪里的故事，不紧不慢，恰是岁月前行的节奏。只可惜时间已经不早了，天色渐晚，我没有继续上山，而是从虞山门直接坐公交车下山了。这样也好，厚重的历史需要慢慢地欣赏，也给我下次再来虞山留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