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应志刚
当刘宝洪对外界宣布,要亲手制作一副堂名担时,周边的人一脸懵,堂名担是什么东西?
刘宝洪不厌其烦地解释,堂名担是以前昆曲艺人到人家府上唱堂会时,自己挑过去的“袖珍戏台”。
大家伙更是纳闷了,你一个做家具的“木匠”,不做正经生意去搞“戏台子”,这种“花架子”是能赚钱还是能发财?
旁人都不能理解,唯独老父亲出乎意料地支持。
老人家说,他见过堂名担,那还是解放前大哥娶亲时的事。
那辰光,刘家是阳澄湖畔的大户人家,请了昆曲堂名班到家中唱戏,亲眼看着戏班子的人把堂名担挑进来,又一块块拼起来,变成了一座雕梁画栋的“小戏台”。
这是老人唠叨了一辈子的谈资,现在听说自己的儿子要亲手做一副堂名担,心里又是期待又是骄傲。
苏州是昆曲的发源地,演唱昆曲的私家戏班子,往往以堂名为号。
明清至民国时期,苏州的大户人家每逢婚嫁和寿诞喜庆之日,总要请堂名班到家中唱戏。
堂名班来的时候,会挑两副戏担,一副内装乐器、道具、服饰等演出必需品;另一副为专门的堂名担。
到了东家的大厅,将堂名担内雕刻精美的围屏板一块一块拼装起来,又在上面挂上彩灯。远远看去就是一座流光溢彩的戏台子。
演出时,堂名班里的六、七个艺人三面围坐在堂名担里的长桌边,吹拉弹唱,清唱昆曲戏文。
刘宝洪决定亲手制作一座“堂名担”,不是为了赚钱,也不是为了出名,“我觉得堂名担是中国传统文化里的一项瑰宝,这门手艺失传太可惜了”。
今年62岁的刘宝洪,出生在苏州阳澄湖畔的一个木工世家,1977年高中毕业后入行后,潜心家具设计与制作,并正式成为刘氏木作世家的第三代传人。
作为苏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明式家具制作技艺代表性传承人、苏州市工艺美术大师,刘宝洪有一种迫切感,要“把传统工艺抢回来”。
他希望有生之年,把传统家具的制作工艺,用图文的形式固定下来,把每个构建的尺寸都固定好,不差毫厘的让后人有章可循。
刘宝洪想要制作的堂名担长什么模样?每个构建怎么设计?怎么制作?
这堂名担,在苏州仅存两副,作为苏州博物馆西馆和中国昆曲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只能看不能摸,更不可能让你拿尺量,制作的工艺早就失传,凭空想要做出来,岂不是痴人说梦?
刘宝洪发了誓要把这古老的工艺复制出来,不顾旁人劝阻,天天泡在苏州博物馆西馆里,眼睛不停地着,心里不停地琢磨,渐渐的,脑海里勾勒出了一张张图画。
经过一年多时间的设计、勾画、雕琢,一座由一千余个构建组成的堂名担,终于在阳澄湖畔的“工耕堂”惊艳出世。
这副以缅甸花梨木为主材料制作而成“堂名担”,整套作品长2.8米,宽2.2米,高近3米,由一千多个榫卯构件拼装而成。
6个撑拱均以红木雕刻成“狮子戏球”形象,四周围栏镂空雕刻的葫芦和柿子的连枝花纹,柱上也雕刻有百余个憨态可掬的小狮子,它们怀抱彩球昂首端坐其上,像一群忠诚的卫士,巡视八方,显示出百兽之王不可冒犯的威严。
两侧的屏板上镶嵌有两面交叉的吉祥纹饰,围屏花窗的上方镂空雕刻有梅花,或含苞待放,或吐蕊绽放;中间是一个聚宝盆,左为如意,右为羊角,中间积满元宝,象征着“吉祥如意,财源滚滚”,与最下方的“喜鹊登梅”交相呼应;两板之间镂雕展翅飞翔的蝙蝠与流动的祥云,蕴涵“洪福齐天”之意;花窗边框浅雕竹节纹样,更有“竹报平安”、“节节高升”的美好寓意。
作品分为上中下三个部分,上部为庑殿屋顶,中部为梅花花窗,下部为镶嵌大理石的屏板。花窗部分与苏州园林建筑中的窗户有异曲同工之妙,既方便外面客人观看堂名演出,又通过虚实结合营造一种时隐时现、若有若无的情境。
堂名担内部设有桌椅一套,方便艺人演奏,顶部两侧均镂空雕刻十二花神图案,下部屏板镶嵌大理石,以映衬镂空雕刻的佛手、寿桃、石榴、蝙蝠、葫芦、花瓶等充满吉祥寓意的图案造型。
堂名担作为演奏时的乐舆,其雕饰精美,富丽典雅,在里面演绎昆曲、器乐等,能达到混响效果,给人以华丽的视听盛宴和美妙的精神享受。
历史上,堂名担对促进昆曲在民间的普及和推广有着重大现实意义,两者互为依存,是昆曲艺术发展历史中难得的实物见证。
“不要让传统的文化只是形式上的热闹,文化上的噱头”,这是刘宝洪制作“烧钱不卖钱”的堂名担的初衷。
刘宝洪认为,作为一名苏作匠人,要有继承并创新传统、适应当代审美、为后人留下样本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苏作作为一种优秀的传统文化,主体是人,传承的载体也是人,它所蕴含的天地之精髓,是我们回归路上的一座明亮的灯塔。
作为一门传统技艺的传承人,刘宝洪“希望自己的一点作为,能够带动优秀传统文化活起来、火起来,使其成为顶级的流量,那样,传承几千年的文化基因也必将拥有更加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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