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应志刚
我老家的姑姑有个很大的院子,被开垦成了菜圃,四时瓜果不断。每次回去,随手瓜秧上摘根黄瓜,放嘴里咔嚓咔嚓咀嚼,田园的味道和着饱满的汁液咽进肚里,绝非超市里用来充饥的物品可比。
去望亭北太湖畔的农产园,庄主的女儿从杂草丛生的烂泥地里捧出一个西瓜,用手拍得砰砰响,炫耀道,“我们的瓜地从来不打药水,就跟野草一起生长,又甜又脆。”
后来我们聊起,面朝黄土背朝天,当农民那么苦,怎么还往这个“坑”里跳,小姑娘很骄傲,“因为爸爸想让我们吃自己种的菜,自己栽的瓜。”
这倒颇似我姑姑一番朴素的生活哲理,“你看着瓜啊菜啊一点点长起来,你亲眼看见的,总比那些来路不明的货色吃的放心吧。”
每年这个时节,我都要到北太湖转一圈,订购一些瓜果送朋友或是慰劳放了暑假的儿子。在物质的时代,作为父母自己或许可以将就工业化的农产品,却绝不将就孩子的味蕾和健康。
因为工作的缘故,我熟悉望亭的每一寸土地,从栽苗到瓜熟蒂落,每时每季都要过来采风或是拍摄,由此对于此地出产的瓜果,也可以说是“亲眼看着长起来的”。
所以每每走进各个农庄,相熟的庄主打了招呼,任由我在地里撒野,摘个瓜、掐个果,裤子上蹭一蹭,径直放嘴里嚼裹,地里干活的老阿姨见了就笑话,“你倒是比我们农民还像农民。”
我则打趣,“难不成打了药水,防着我来偷么?”老阿姨连连摆手,“老板不给打药水,打了药水的瓜都不好吃。”
跟着杂草一起长大的西瓜不大,拳头一砸就爆裂开来,红的汁液落在手心,顺着手指落到地上,若有闲心等待,不一会就见密集的蚂蚁围着汁水打转。
因为砸裂的瓜不均匀,一般要捧着瓜,埋头去啃,此时遇到一个龅牙的,门牙似犁耙倒是占了不少便宜。
一块块沙甜的红瓤刨进嘴里,来不及咀嚼,清甜的汁水已经顺着喉咙囫囵而下。
庄主说房间里有冰镇的,味道更好,我却把头摇得似拨浪鼓,“就这味道最好”。毕竟是从人家地里顺的瓜,到底没好意思,不舍的掰了一块递过去,“你也吃呢。”
长在棚里的大番茄、小番茄最为诱人。红艳欲滴的果子在绿色的叶蔓里尤显可人,来摘果子的女客,都架不住要在里面自拍臭美一番。
但架不住大棚里湿热难耐,额头上渗出汗来。男人宠着女人,拿纸巾去擦,女人随手摘了个果子塞进男人嘴里,又靠着男人问,“都说香汗淋漓,你闻闻我香不香?”
男人嘴里塞着果子,咕叽咕叽地响着,喉咙一番伸缩,到底是咽了下去,却忘了女人的问话,舒服地叹了口气,“酸酸甜甜的真好吃,跟小时候吃的一个味道。”
女人白了一眼答非所问的男人,又往他嘴里塞了个果子,抓过男人的手机来看,娇斥道,“怎么把我拍的这么胖?”
男人叹了口气,心里虽不服气,却也只得服服气气跟着女人走。
对于采摘这事,来了兴趣的女人权且当做了逛街。摘过了西瓜,又去摘番茄,男人哼哧哼哧跟在后面拎着篮子,刚放进车子的后备箱,女人一眼又瞥见了边上的葡萄园。
蓝紫蓝紫的葡萄一蓬蓬从藤蔓上垂下来,女人摘了一颗放在嘴里,说一句“好吃的要哭。”男人就跑去跟葡萄园的老板商量价钱,又去拎了两个筐,回到女人身边献殷勤。
女人摘了相中的一蓬葡萄,一转眼又见那一蓬长得馋人,手就收不住,男人心里叫苦嘴上也不饶过,“摘那么多哪吃的完,再说了,你老是这样吃,能不长胖吗?”
女人眉眼一扫,眼角上挑,“你嫌我胖吗?你是不是嫌我胖?”男人扭过身去,摘了一枚果子放嘴里,又回过头来腆着脸说,“味道真的不错,多摘点,我们回家自己酿葡萄酒喝。我跟你说,这葡萄酒美容的……”
看过了葡萄的爱情,水蜜桃也终于迎来了出嫁的日子。
你看着桃花开了,看着她谢了,一个个毛茸茸的果子结出来,农户们就忙着给一个个果子套上纸袋子。
纸袋子一天天鼓起来,几乎要被撑破的时候,果蝇围着桃树四处打转,馥郁的香甜味道漾溢开来,蜜桃就成熟了。
撕开历经了风吹雨淋日晒的纸袋子,果子表面覆盖着一层淡淡的绒毛,白皙的果皮透出一丝丝的红润,恰似粉雕玉琢的初嫁娘。
轻轻咬开表皮,只是与味蕾漫不经心地一番邂逅,一个夏天的味道就那样猝不及防的往心里奔涌而来。
因为有爱,生活在望亭,你的心里总是充斥着满满的幸福。
这种幸福,或许可以用一种蓝色的浆果来描述。
这种度过青涩时光,走过青春芳华,在人生最热烈的季节,用一种最为沉静的色彩,向丰收致敬的浆果,叫做蓝莓。
蓝莓原本是不属于江南的。但江南的夏天岂能没有蓝莓。
亭亭玉立的一枚枚精灵,在嘴里爆裂出酸酸甜甜的滋味,似极了江南女子妙不可言的柔媚,像极了江南婉约绵长的爱情。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这种源于北美的果子,到底是被江南人的柔软留在了望亭。
是的,江南是柔软的,夏风掠过的望亭是妩媚的。
当你终于拥有了那个心里的她,你一定要带她去望亭走一走,在这个属于爱情的季节,陪她摘一摘瓜果,陪她吹一吹北太湖的风。
而你欣喜的是,无论风从哪个角落吹来,这个夏天,都充满了幸福的味道。